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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光远 何安华:壮大农村集体经济须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上下功夫

壮大农村集体经济是引领农民实现共同富裕的重要途径。发展村级集体经济要以资源资产化利用为基础,以产品市场需求为导向。不少村庄富集各类生态资源,有学者更是提出要激活乡村数百万亿元“生态资源价值”。但从发展情况看,根据农业农村部最新统计数据显示,2020年全国54.0万个行政村中,当年无经营收益的村有12.1万个,有经营收益但在5万元以下的有12.5万个,即45.6%的村的经营收益低于5万元。一些村庄生态资源优势突出,但村级集体经济实力单薄。在全面振兴乡村的热潮中,探索多种形式推进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,可为壮大农村集体经济蹚出一条生态经济路子。

村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主要做法

核算生态产品价值并与企业开展合作。生态产品供给源于生态资源。自2019年起,浙江丽水市启动了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试点工作,试点地为景宁畲族自治县大均乡,在全乡范围内量化“绿水青山”,核算出可供产业发展利用和综合保护开发的生态产品总价值4503万元,并将其作为生产要素跟企业开展合作,参与企业利润分配。伏叶村某村干部激动地说“我们村集体不用出资,好山好水和好空气就是我们的最大资产!我们把这些生态资源保护好了,就可以持续享受‘生态红利’”。2020年,丽水市区域公用品牌“丽水山耕”整合了629家优质农产品生产主体,323个生态农产品效益凸显,全年销售额达108亿元,产品平均溢价30%,最高溢价达到10倍。“丽水山居”因“小而美”“小而精”“小而特”而成为民宿产业的新标杆,其推行“生态价”,“明码标价”生态产品,不仅卖民宿服务,还卖好山好水好空气,累计培育民宿3380家,2019年以来,年均接待游客超2500万人次,累计营收超90亿元。

积极建设美丽乡村催生“美丽经济”。海南省儋州市以村庄规划为引领,促进资源要素有序流动,在利用村庄特色资源上做足文章,重点整治村庄生态环境和人居环境,大力建设美丽乡村,做强美丽经济。石屋村编制《儋州市那大镇石屋村村庄规划(2019-2035)》,引领村庄的产业发展、要素流动、规范建设。2021年6月,该村党支部书记在受访时动情地说:“优化升级产业特色,利用闲置农业用地,村里相继发展起九品莲花、相思茶、山茶油、小龙虾等特色产业。”依据规划,石屋村和海南甘田生态农业有限公司联合创办合作社,一期种植500亩相思茶树,5年扩大到2000亩,每年仅管理费就可为村集体增加收入20万元以上。浙江宁波市江北区毛岙、南联等一批偏远山村盘活村级闲置资源,建成了生态公园、环村登山步道、环湖自行车道等,建设精品民宿,点亮生态乡村“美丽经济”,以农文旅融合引领村级集体经济发展。

以“围村林”模式盘活村庄林业资源。河南省上蔡县将国土绿化提速行动与生态扶贫、壮大农村集体经济有机结合,采取“合作社+农户”模式,在全县433个行政村建设“围村林”,形成“区域增绿,集体增强,农民增收”多重效应。各乡镇(街道)把每村不少于100亩的“围村林”作为村级集体经济项目,形成“一村一品、一村一景、一村一韵”的林业产业发展新格局,创新构建“一林三收”利益联接机制,即农户发展林下经济获得收益、安排生态公益岗位赚取工资、村集体获得林木生态资产和财政补贴收入。截至2021年5月,上蔡县共建设5.3万亩“围村林”,发展各类林下经济3万多亩,选聘871名贫困家庭劳动力从事生态护林员公益性岗位,带动2.4万户农户实现稳定增收。一处处“围村林”成了上蔡农村的“生态屏障”和广大群众持续增收的“绿色银行”。

招才引智专业化经营乡村生态资源。壮大农村集体经济需要人才支撑,特别是专业化的各类人才。浙江省的一些村庄面向全国招才引智开发利用乡村生态资源,用“产品思维”为村级集体经济发展赋能。2019年3月,淳安县下姜村率先探索启动招聘乡村振兴职业经理人,开启了农村职业经理人打理村级集体经济的新探索,2020年成功创建国家4A级旅游景区,获评全国文明村、中国美丽休闲乡村、全国乡村旅游重点村落等荣誉,全面累计接待游客76.89万人次,实现旅游收入4626万元。此后,绍兴市发出“乡村振兴先行村”“村庄运营团队”招募公告,集中力量、集中资源重点打造一批有绍兴辨识度、有发展增收能力、有引领带动作用的“乡村振兴先行村”,2021年面向社会招募首批13个培育村的“村庄运营团队”和“村庄运营师”。运营团队依托村庄生态资源去打造旅游产品和开展市场营销,本质上是将村庄整体作为一个系统化产品来运营,为村级集体经济发展注入了新动能。

村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存在的问题及建议

对通过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去壮大村级集体经济的认识还不够充分,生态产品价值核算仍存在分歧,生态产品的补偿机制和交易制度有待完善。有些农村带头人没有充分认识到生态资源价值,忽视了生态资源中蕴含的经济价值和社会价值,缺乏价值转化思维。农村提供生态产品获得生态补偿的来源单一、方式单一、资金不足,大部分生态产品的供给并未纳入到生态补偿体系之内。生态产品的交易市场和交易制度还不完善,多数生态产品存在“难度量、难抵押、难交易、难变现”问题,直接影响了生态产品的市场化交易。建议加强宣传培训,分批分类为乡村干部、集体经济组织带头人等主体提供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方式培训。鼓励以村庄为单位开展生态资源价值评估,摸清各村的生态资源“家底”。探索根据村庄的生态产品供给水平,为村级集体经济发展项目提供金融支持。根据生态产品属性分类开发,以直接产品带动间接服务,撬动整个村庄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。

部分村庄缺少“绿水青山”向“金山银山”转化的生态资源价值实现总体设计和路径策略,对壮大村级集体经济尚未形成有效支撑。因受资金约束,有的村庄还没有开展村庄规划编制,有的村庄规划的针对性、有效性和落地性不强,还有一些村庄规划是侧重有形物质产品设计,对生态资源、生态产品考量较少,“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”在部分村庄的转化机制和渠道相对单一。建议市县有关部门加强指导村庄编制规划,支持科研院所和村庄开展校地合作,从规划层面指导生态资源价值实现探索。选择生态资源富集的村庄,由市县政府和村庄签订生态产品采购协议,鼓励村庄大胆创新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形式和路径。建立村庄生态资源价值实现奖励机制,对示范村实施末位淘汰制和进入申请审核制,保持村庄探索生态资源价值实现的活力和可持续性。

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产业链条短,生态产品开发的深度有待延伸、广度尚需拓展,产业形态多元化需进一步探索。以“围村林”开发利用为例,不少村庄主要停留在“围村林”的林木种植、林间林下复合种养等产业链前端,对生态产品的加工、储藏、运输、销售、品牌建设等附加值高的环节参与较少,其原因一方面是村集体经济实力不够强大,另一方面是村干部对生态产业链的认识仍较局限。在生态资源开发上,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和其他市场主体偏重有形物质产品供给,忽视了服务类生态产品开发。建议支持村集体经济组织与社会资本开展多种形式的合作经营,复合开发生态资源,延伸产业链条,探索将生态资源价值增值的主要环节留在村内,实现外部利润内部化和增加集体经济收入。大力推进以林业产业为基础的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,改善生态环境,增加生态产品供给,重点支持生态旅游、森林康养、农耕文化、农事体验等新兴业态。推动乡村生态从平面资源开发向空间资源立体开发转变,通过“生态产业化和产业生态化”重构新型农村集体经济。

多数村庄的集体经济实力不强,难以引进和留住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专业化职业化人才,人才支撑面临较大挑战。当前,农村集体经济发展呈现出强者愈强、弱者愈弱的现象:集体经济较强的村庄,能以优厚待遇吸引到更多管理和技术人才,进一步壮大了集体经济;集体经济较弱的村庄,不仅较难吸引优秀人才加盟,还面临本村人才流失,发展壮大集体经济极为困难。但是,很多集体经济薄弱村有着丰富的生态资源,它们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潜力巨大。建议加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理论和实践研究,开展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职业人才培训,建立职业人才培养本地化机制,为富集生态资源的穷村弱村借助生态产品价值实现“弯道超车”提供人才支撑。对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职业人才探索“县(市)聘、乡(镇)管、村用”模式,充分授权,鼓励团队化运作。选择条件成熟的村庄先行试点,明确政府、村庄和经营团队的责任清单、权利清单和收益分享机制,力促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早见实效。

(作者:秦光远,北京林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副教授;何安华,农业农村部农村经济研究中心区域发展研究室副主任、副研究员。)